恒
天地之道,一恒而已。惟其恒也,日月得天而能久照;四时变化而能久成;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;何况一艺。苟独殷殷勤勤,始终无懈,何至苗而不秀,秀而不实乎。书曰:学贵有恒。孔子曰:人而无恒,不可以作巫医。可见人著用功,惟恒贵。
志为功之始基,恒为功之究竟。能恒则成,不恒则败。志恒二字,乃作事之要决,学者不可不知,尤当猛醒。尝见人之用功,或作或辍,不植将落,反怨师不教人。抑何不返躬自问,其功何如哉。
著
自古圣人有文事者,必有武备。但文事皆有成书,经史子集无所不备,则略而不言。自黄帝尧舜,以至唐宋元明总戎机者,虽各著有兵书,然不过步法止齐耳,至打拳皆未之及。
拳之一艺,不知始自何时,俱未见有成书。曆唐、宋、元、明、大清,即间有书。亦不过画图已耳,皆未详言其理,以示阶级可升。当习此艺者,往往失之于硬,盖由尚血气不尚义理。义理不明,势不至,留不放僻邪而不止。
我陈氏自山西迁温,带有此艺。虽传有谱,亦第图画,义理亦未之及。愚无学识,工夫极浅,不敢妄议注谱。但为引蒙,不得不聊举大意,以示学者下工夫。
每一著必思手从何处起,何处过,至何处止;外面是何形象,里边是何劲气, 要从心坎中细细过去;此著之下,与下著之上,夹缝中如何承上,如何起下,必使血脉贯通,不至上下两著,看成两橛。始而一著,自成一著,继而一气贯通,千百著如一著矣。
如揽擦衣,右手从左腋前起端,手背朝上,手指从下斜行而上,先绕一小圈,中间手从神庭前过去,徐徐落下。胳膊只许展九分,手与肩平停止,手背似朝上微向前合。其手自始至终行走,大势爲弓弯之意。
上面如此运行,底下右足亦照此意与手一齐运行。手行到地头,然后足趾亦放得稳当。手中内劲由心发起,过右乳,越中府,逾青灵穴,冲少海,经灵道,渡列缺,至中冲、少冲、少商诸穴止。足是先落仆参,过涌泉,至大敦、隐白诸穴上。
且其内劲必由于骨之中,以充于肌肤之上,运至五指上,而后止。顶劲提起,腰劲捺下,长强以下翻起来,裆劲落下,右手与左手合住,膝与裆、与胸、与小腹诸处无不合住。
合也者,神气积聚而不使之散漫,非徒以空架间著,苟且了事。惟恭敬将事,则神气处处皆到,方不蹈空。下著单鞭,大概与此著同。
大凡手动爲阳,手静爲阴;背则爲阳胸则爲阴。亦有阴中之阳,阳中之阴。某手当令,某手爲阳。某手不当令,某手爲阴。亦有一著也,先阳而后阴;一手也,外阴而内阳。一阴一阳,要必以中峰劲运之。
中峰者,不偏不倚,即吾心之中气,所谓浩然之气也。理宰于中,而气行于外是也。浊气下降,合住裆劲。下盘稳当,上盘亦灵动。
千言万语,难形其妙。当场一演,人人可见、可晓。落于纸笔,皆成糟粕。 形于手足,亦成迹象。而更非迹象,无以显精神。犹之非糟粕无以写义理。是在善学者孟子曰:能与人规矩,不能使人巧。其斯之谓欤。
理
理者,天地之节文,人事之仪则也,顺其性之自然,行其事之当然,合乎人心之同然。一开一合绝无勉然,一动一静恰合天然。此即吾道只粹然。
气
何谓气,即天行健一个「行」字。天体至健而所以行。此健者,气也。不滞不息,不乖不离,不偏不倚,即是中气。加以直养无害工夫,即是乾坤之正气。 亦即孟子所谓浩然之气。
一拂气之自然,参以横气则生硬。横中势难圆转自如,一遇灵敏手段,自觉束手无策。欲进不能,欲退不敢,但听他人发落而已,钝何如也。所以,不敢徒恃血气,而并参之一横气。